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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我第一次到見到煥彰。


受朋友之托,替他們公司的馬祖計畫案找個鳥類調查人員,輾轉打聽之下,找到了他。那一陣子,常常覺得自己很像是獵人頭或人力資源派遣公司,為了馬祖多變的天氣和兩季的計畫苦惱著如何調配人手。


煥彰騎著一地的月色前來,衣袖在夜風裡面飄揚的不真實,在我拿出馬祖地圖跟調查手冊之前,故事線的發展該如偶像劇;他是天真向上的森林小王子,我是極盡壓榨之能事的壞心狠角色,為了完成我派的不可能的任務,王子深入蠻荒,不經意的拯救了受困的公主,從此在森林裡自給自足,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結果下一刻,狠角色跟小王子打回歐巴桑歐吉桑的原形,偶像劇變成了鄉土劇,王子變青蛙改成親戚不計較。這個圈子太小,小到隨機的兩人都可以找到數個共同朋友,把陌生的情緒都聊開了


我請煥彰留下資料,要替他保意外險。在野外做調查,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是單純愉快充滿歡樂的,即使多年後回憶也是甘苦參半;相較於野性自然,長期被科技保護退化的人類顯得脆弱不堪。恍惚間,我跌入回憶裡,一個計畫,第一次動用了衛星電話,第二次出動了大批搜救隊,卻挽救不回兩個人的生命。刺鼠曾跟我說,那學妹才開心的跟她說,學姐我考上屏科大的研究所,要去做野生動物研究了。沒想到才過幾個月,學妹變成新聞上的失蹤者名單,消失在這個世界,連最後一面也見不著。


「我當年有加入搜救隊找那個落水的學妹。」


我看著煥彰的側臉,夜色太昏暗,分不清他臉上的情緒該是哪一種。


「當時一群人過溪,有兩個學妹落水,一個不黯水性,一個卻是游泳高手,但是失蹤的,卻是那個很會游泳的學妹。」水上救生手冊上是這樣教的,如果落入湍急的溪流,請以水流相切十五度角方向往岸邊慢慢游去。一個捲到岸邊逃過一劫,另一個就這樣永遠消失在大家的視線裡。


事發後,搜救隊以水流湍急搜救不易暫緩行動,文大登山社迅速集結一群人上山,抱著最後一線希望,沿著長長的河岸邊搜索呼叫。


「其實,大家的想法就是,不管學妹是生是死,至少讓我們看到。」一次一次的行動卻換來一次一次的落空,最後,只能猜測因為颱風帶來的巨大風雨,她就這樣安眠在某處崩落的土石之下。


學妹生死未卜時,好幾個人求助於靈媒或是乩童,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。最後找了當地部落裡的巫師,巫師悠悠的開口說,我們山神很喜歡她,所以把她帶走了。她的家人也在夢裡看到她微笑的說,我現在過的很好,很幸福,不要掛念我。


她一定變成鬼湖旁的一株蘭花了。


每當月亮爬上林梢,幽潔的香氣托著銀色光點,輕輕柔柔的拂過濕潤的苔蘚,安撫了森林裡的騷動,夜深了,大家都睡的香甜。而守在花畔的,是一抹黃黑相間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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